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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摄影家杜修贤在胡耀邦去世前九天所摄,照片上的胡耀邦略显忧郁,反映当时的心境。这张照片被夫人李昭选为追悼会遗像。这是国家领导人第一次使用彩色照片作为遗像,第一次室外拍摄的自然照,第一次穿西装的遗像,也是国家领导人第一次使用没有笑容的照片作为遗像。

 

 

“耀邦太天真了!”

杨西光评价胡耀邦

作者:舟自横      时间:2011-08-29   来源:共识网

 

  杨西光的名字不为一般人所知,但他是中国改革开放标志性事件的重要参与者——1978年,杨西光在任《光明日报》总编辑时,参与组织修改和发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评论员文章,引发全国开展真理标准的讨论。杨西光原是北大学生,参加过“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1936年参加中共革命,其建国前的经历类似《亮剑》中李云龙的政委赵刚。“太天真了”是胡耀邦下台后杨西光对他的评价。


    
     胡耀邦是“红小鬼”出身,1927年,12岁的胡耀邦还在家乡湖南浏阳读小学。9月20日清晨,胡耀邦和表哥杨勇等同学看到操场上聚集了很多当兵的,就嘻嘻哈哈地趴在学校围墙的豁口上看热闹。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土布褂子的高个子走到队伍前高声讲话,打听后才知道此人就是毛泽东,胡耀邦那天目睹的正是秋收起义。受此影响,不久胡耀邦参加了革命。


  胡耀邦参加革命后,担任过少共中央局秘书长,参加了长征。一直到1936年5月,毛泽东才第一次知道胡耀邦的名字,在瓦窑堡东征工作团总结会上,由于胡耀邦领导的工作团扩红筹粮搞得最好,毛泽东向台下问道:“哪一个叫胡耀邦?站起来给我看看。”至此受到毛的注意。1939年5月,经毛泽东亲自推荐,胡耀邦担任了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1941年延安整风时,胡耀邦参加总参谋部的审干工作,叶剑英时任中央军委参谋长,由于胡耀邦没有搞当时流行的刑讯逼供,没冤枉好人,给叶留下良好印象。解放战争期间,胡主要在军队从事政治工作。


  建国后,胡耀邦任中共川北区党委书记、行署主任、军区政委。1952年7月,胡耀邦被调到北京,当时风传他将担任政务院建筑工程部常务副部长。胡耀邦认为建国前的任务是革命,建国后的任务是建设,这个职务正是他喜欢的。正当胡耀邦踌躇满志时,他却被任命为团中央第一书记。事后胡才得知,当时团中央第一书记有两位候选人:他和陈丕显,毛泽东圈定了胡耀邦。当时干共青团工作没有如今的“团派”这么风光。胡耀邦私下有些牢骚:“我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让我做青年团的工作?”


  1962年,胡耀邦带职下放到湖南湘潭,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兼湘潭地委第一书记,与华国锋共事一年多。1964年底,胡任中共陕西省委第一书记、中央西北局第二书记。文革中,胡耀邦受到批判,在批斗中生病,几有生命危险,幸好被到西安视察军事工作的叶剑英解救。胡耀邦以请假名义回京,西北局知道是叶帅要带他走,不敢阻挠,于是胡搭乘叶的军用专机回京。回京后基本上处于挨批斗和靠边站的状况。


  此后胡耀邦曾有三次复出的机会,其中两次是毛泽东暗示,只是他不肯违心承认“错误”,最后都被他主动放弃。胡耀邦在1975年送给儿子胡德平的《水浒传》第一页上,郑重抄录了列宁《纪念葛伊甸伯爵》中的一段话:“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与之作斗争的奴隶,是革命家。不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过着默默无言、浑浑噩噩的奴隶生活的奴隶,是十足的奴隶。津津乐道地赞赏美妙的奴隶生活并对和善的好心的主人感激不尽的奴隶是奴才,是无耻之徒。”


  坦率地说,胡耀邦虽然是著名的“红小鬼”之一,但在开国璀璨的星河中并不引人注目。不要说他的表哥、“三杨”之一的杨勇上将,就与比小他一岁、同为“红小鬼”出身的肖华相比,也相差很多。参加革命后,胡耀邦和肖华都是做少共和政治工作,两人都有极好的口才(肖还过之),都酷爱读书。但肖华16岁就担任红一军团政治部青年部部长,17岁任国际少共师(后隶属红一军团)政委,是正牌的“双一”出身,也是毛泽东的爱将。抗战时期是有名的“娃娃司令”,38岁成为共和国最年轻的上将,写过著名的《长征组歌》,被称为“儒将”,是军内最富传奇色彩的将军之一。


  70年代以前,胡耀邦远没有肖华风光,但是比起人品来,这位肖华就差多了。整彭德怀时,他是最起劲的人之一。其他人多为随声附和,而肖华却“独辟蹊径”,诬陷彭德怀里通外国,他所能拿出的唯一证据是1958年彭德怀访苏,和赫鲁晓夫同桌吃饭时没有我方的翻译。这个帽子被毛顺手扣在彭德怀头上,一直到死。整罗瑞卿时,肖华也是最起劲的人之一,包括文革中批邓。总之,每次党内整人,他莫不争先。文革中因被林彪和江青打倒,文革后又成了反对林彪和“四人帮”的斗士。肖华因整人太多,加上私生活不检点,被他整过的老干部们总结他“政治上是一个政客,生活上是一个嫖客。”只是因为文革时肖华确实因不愿被林彪拉拢、和江青关系不好而打倒,还算有气节,所以因祸得福,死后能进八宝山,被称为“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我军卓越的政治工作者”。


  正因如此,文革后,胡耀邦受到邓、叶的重用,而肖华被送到偏远的甘肃去“戍边”。1981年被元老们看作年轻同志的胡耀邦担任中共中央主席(1982年改为总书记),比胡还小一岁的肖华则在1983年被安排到政协做副主席养老,名义上虽进入国家领导人行列,但个中滋味,知者自知。由于政治品格和关键时刻的所作所为形成的强烈对比,造成两人后半生际遇迥异,使得本来可以相提并论的胡耀邦和肖华,让人们忘记两人曾有的相似之处。这里比较两人,因为他们都从思想未成熟的少年就加入中共革命,在通常所说的革命大家庭里度过大半人生,在参加中共革命的人中具有典型的代表意义,两人的巨大反差,代表当初怀着纯真理想的革命者后来不同的人生轨迹。


  众所周知,胡耀邦出名是在文革后。其实,1975年,胡耀邦经叶剑英、邓小平推荐在担任中科院领导人期间的“百日维新”,就让他声名鹊起。这就是至今还被中科院老人们传为美谈的“五子登科(票子、房子、妻子、孩子、火炉子)”。虽然胡耀邦在中科院仅仅工作120天,就随着邓小平再次被打倒,但他的工作赢得了知识界的好感。更重要的是他在此期间的敢作敢为,为文革后受到邓、叶的重用打下基础。


  文革结束不久,叶剑英在努力让邓小平复出的同时,1977年3月,把曾与华国锋共过事、也有好感的胡耀邦推荐到中央党校担任副校长(华国锋兼任校长,汪东兴兼任第一副校长)。在这个中共的理论大本营里,胡耀邦创办《理论动态》,由于言语大胆,被誉为“新时期的《新青年》杂志”。


  1977年12月,叶剑英、邓小平和陈云三位中央副主席合力赶走当时保守的组织部部长郭玉峰,由胡耀邦接替。从此,胡耀邦以极大的勇气和大量的精力,大规模地开始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按后来历史学者的统计,当时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当中,被立案审查的占总数17.5%。每100名部长和省长当中,有75人被立案审查。下层官员和百姓的冤假错案就更多,有300多万件。受到牵连者数以千万计。在那些日子里,党中央给200多万个走资派平反,给552877个“右派分子”摘了帽子,给440万个地主、富农、反革命和坏分子摘了帽子,给70多万工商业者恢复了劳动者身份。而且不仅解决十年文革中的各种冤假错案,还把以往历次政治运动以至建国以前的大量冤假错案都加以平反昭雪。


  1978年5月10日,胡耀邦将《光明日报》总编辑杨西光组织修改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在《理论动态》上发表,5月11日在《光明日报》上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将之全文公开,到了5月12日,《人民日报》转载,新华社亦将此文通电全国。再过一天,全国的报纸和电台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由此全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真理标准大讨论。为最终否定“两个凡是”提供理论基础,扫清改革最大的思想障碍。


  虽然此后胡耀邦仕途一路平坦,直至担任中共最高领导人,但这两年才是胡耀邦人生最为辉煌的时期。


  1980年2月,胡耀邦成为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委员会总书记。1981年6月,在政治局的排名跃居第一,取代了华国锋,成为中共中央主席。1982年9月,在党的十二大上,当选为中共中央总书记。


  老资格的中组部部长安子文曾在女儿面前有些愤愤不平:“我当了二十多年中组部部长,结果进了监狱;胡耀邦才当了一年,却进了政治局!”不过他有件事没有比较:胡耀邦在部长任内一年所做的事情,比他那二十年加在一起做的事情还要多。


  以胡耀邦在党内的资历,按说是很难做到最高领导人的,他之所以能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应该有以下原因:


  一、胡耀邦在担任中组部部长期间,为上千万的老干部、知识分子和普通民众平反冤假错案,加上后来他发起的真理标准大讨论,深受邓、叶的赏识。虽然他只是执行者,但在当时社会赢得了很高的赞誉,挽回了中共在文革后陷入谷底的民意。由胡耀邦担任党的最高领导人有着广泛的民意基础。


  二、随着毛泽东去世,毛指定的接班人华国锋被赶下台,饱受党内一人专制之苦的中共元老们再也不能容忍历史重演,集体共治是元老们的意愿。对于最高领导人的人选,由于中共多年来由毛一人专制,党内无任何一个政治势力能真正独大,包括当时威望最高的叶剑英,而叶身体多病也无意愿。复出后的邓小平虽然民望很高,但在党内也受到其他势力的牵制(华没下台前,叶曾对熊向晖说过:小平这个人哪,不甘寂寞,擅权,他一出来就会喧宾夺主,就显不出华主席来了。叶这句话应说出其他元老的感受),把理解他改革意图、有着极强执行能力、为人正派的胡耀邦推到前台也符合他的意愿。因此,在党内各个势力错综复杂、相互制衡的情况下,选择在中央根基不深、各个方面都能接受的胡耀邦是最佳的选择。


  三、经过文革十年,中共元老们都年事已高,为保持中共执政的延续性,需要年轻的接班人,作为“红小鬼”出身的胡耀邦也正好适合,以后中共提出干部年轻化、培养“第三梯队”,也是这个思想的延伸。


  至此,中国政坛以邓为主导,胡、赵为左膀右臂的“三驾马车”格局形成。但胡、赵虽然名义为党和政府的最高领导人,但所受牵制不言而喻。有一个例子,有次陈云为某事要求胡召开常委会,胡应承后请示邓,邓说不用开。最后当然要听邓的,但又不免得罪陈。两人当时的环境可见一斑(胡任党的最高领导人,据说是陈提的名。而胡确实符合陈所标榜的“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但后来胡下台,陈是大力主张者之一)。后来胡耀邦说,他只是在一个特殊的时期、走上一个特殊岗位上的、这么一个过渡性人物。只是那“过渡'的原因和方式,是他当初没有想到的。


  田纪云评价胡耀邦:“正因为他的一生体现了共产党的初衷,他的一生代表了共产党人的良心。”的确,这个评价恰如其分。胡耀邦的身上真正具备一般民众心目中一个理想的共产党员应该具有的所有品质:清廉朴素、公正刚直、无私无畏、思想开放、作风民主、平易近人、有错即改,对人民发至肺腑的热爱,对他人婴儿般的坦诚。只是这样具有理想政治品格的人,在特殊的政治体制下,“他官至党的最高领导,却始终没有学会做官。他的理想主义太强烈,改革主张太急切,爱憎太分明,似乎完全不知道为官的要旨在于中庸不倚。”曾与胡耀邦在中央党校共事的吴江评价胡:一、宽厚有余、威重不足。二、有开拓局面的雄心,而无控制局势的魄力。三、容易被人欺负,容易被人颠覆。胡当时只是付之一笑,不料后来都不幸而言中。


  胡耀邦性格外向,活泼热情,好动多言,喜怒形于色。在西方社会或许被认为是领导人的魅力,但在中国,这种性格与谨言慎行、不露声色、胸有城府的官场风格不符,因此被党内某些人讥为“作为国家领导,不够稳重”,“经常从椅子上跳起来,猴子屁股坐不住”。


  不可否认,胡耀邦也有弱点,常兴之所起,不免言多必失,邓多次批评胡处事不持重(据说毛在延安时期,评价胡“好读书,不求甚解;好讲话,不得要领”)。如当年访问日本时,冲动之下,胡耀邦没有考虑当时的国力,邀请日本三万青年访华,最后只好改为三千人。而当时经济世界第二的日本后来仅邀请中国几百人访日。在经济上有时急于求成。如在当时经济薄弱的情况下,倡导高消费,又倡导国人改变饮食结构,变食粮为吃肉为主。当然,在总设计师所说“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开放初期,失误也是难免。


  这些在以后在胡耀邦下台时,成为党内一些人攻击他的理由,但这都不是胡下台的主要原因。胡耀邦认为经济改革开放的同时,必须对政治等体制同步改革,并且从党内政治民主做起。1979年,胡曾说“我始终支持任何人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行使民主权利。希望大家都在宪法的保护下享有最大的自由。”他提倡对知识分子的宽容,重视个人的思想自由和独立精神。在他下台前不久,亲自主持制定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文件中,有这样一段话:在人类历史上,在新兴资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斗争中,形成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的观念,是人类精神的一次大解放。我国社会主义发展中主要的历史教训,一是没有集中力量发展经济,二是没有切实建设民主政治。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强调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切实推进党和国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化,近来中央着重提出政治体制改革,就是要进一步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健全社会主义法制。不要社会主义民主的法制,决不是社会主义的法制;不要社会主义法制的民主,决不是社会主义的民主。


  胡的主张与强调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邓发生分歧,邓多次指责胡放纵资产阶级自由化。在1983年邓发起所谓反对精神污染的风潮中,两人之间分歧越来越大。1985年,胡接受香港《百姓》杂志总编陆铿访谈时言语不慎,访谈内容后在境外发表。邓看了认为十分出格,非常恼火,这两件事使邓对胡耀邦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邓已准备在十三大上通过正常程序将胡换掉,但1986年12月爆发学潮,邓将学潮的责任归结到胡的身上。1987年1月,胡只能被迫辞职。此时,距叶剑英刚去世几个月。据说后来胡感叹:“当时叶帅不在了,老帅讲一句,可能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胡耀邦真诚地以为原来毛泽东提出的“既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终于可以实现了。然而现实又一次教训了他。正如杨西光所说:“耀邦太天真了。”后来,胡耀邦对着来访的人自省:“平生真诚有余,老练不足。”


  下台后,胡耀邦相反民望高涨,为他自己始料不及。罗瑞卿生前的秘书王仲方为胡耀邦分析:“你当总书记时,也不是没有缺点和失误,党内外对你也不是没有意见。但是,让你下台的方式很不正常,反而使党内外,以至国外,对你的同情和支持更高了。我认为1987年你下台,最大的损失不是你胡耀邦本人,而是损害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树立起来的党的形象。党并不如领导人再三表示的,在文革之后,党的生活,特别是领导层的政治生活已经正常了,倒是使党内外沉重地看到,党内政治生活不正常的阴影似乎又重现了。”


  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在北京病逝。他的去世被利用,成为一场风波的缘由。此后一段时期,胡耀邦成为媒体的禁忌。2005年11月18日,中共中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座谈会,纪念胡耀邦诞辰90周年。而按照惯例,只在百周年诞辰时才纪念已故领导人,在90周年的时候纪念胡耀邦,耐人寻味。以后公开纪念胡耀邦的文章才多了起来,当然都不提及那场风波。


  胡的继任者因为胡的前辙,曾为政治体制改革向邓探底,邓当时意见是:一、允许党内存在不同的派别;二、可以开放报禁,允许发表对领导人的批评意见,但是批评一定要合法;三、绝不能搞“三权分立”。这就是邓的底线。不过至今政治体制改革也没有推动。近来温总理在境外多次发表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言论,在国内主要媒体都没被转述。体制的顽固性即使如总理,也很难改变。但正如胡耀邦所说:“我们的历史是光明的,还是阴暗的,是光彩的,还是不光彩的,每个在台上的人,都要经受检验。历史是混不过去的。”


  2010年4月15日,温总理在胡耀邦逝世21周年纪念日当天,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再回兴义忆耀邦》,怀念当年陪同胡耀邦考察贵州等地的经过,让一般民众了解到他与胡耀邦的渊源。其实不止温总,还有胡总。1981年9月,胡锦涛在中央党校青干班学习时,结识了胡耀邦之子胡德平,两人志趣相投。后来胡锦涛被胡德平带到家里,拜访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大胡和小胡的第一次谈话就相当融洽。此后,胡锦涛又几次拜访。胡锦涛对胡耀邦一直怀有知遇之恩。《亚洲周刊》曾透露,1993年4月15日清晨7点多,胡锦涛来到江西共青城的胡耀邦陵园,在墓前肃立良久,突然大声呼喊道:“总书记,今天我是来还愿的!”要知道当时的政治环境,一般前往吊唁的人都不敢再称呼胡耀邦为“总书记”。



  胡耀邦墓碑,墓碑上的少先队队徽、共青团团徽、共产党党徽,代表他一生政治生命的三个阶段


  胡耀邦说过两句话,让人难以忘怀:


  一是1979年,时任中央组织部长的胡耀邦在审阅有关马寅初的材料时,含着眼泪说:“共产党应该起誓:再也不准整科学家和知识分子了!”


  二是胡耀邦下台后,有一次和胡启立谈到党内腐败,有些激动。胡耀邦走了几步若有所思,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对胡启立说:“启立你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共产党人绝不可以鱼肉百姓啊!”


  这是一个担任过执政党最高领导人的肺腑之言,而且他一直到死都致力于斯。


  就凭这两句话,胡耀邦足以彪炳史册!

 

 

多么希望能有这样 “天真” 的

国家领导人在执政

——读杨西光评价胡耀邦“耀邦太天真了!”有感

 

赵进斌

共识网发布时间:2011-08-31 14:40

  
 
    共识网上刊登了这篇文章后,我读后陷入几天的沉思,特别是读到最后——胡耀邦说过两句话,让人难以忘怀:一是1979年,时任中央组织部长的胡耀邦在审阅有关马寅初的材料时,含着眼泪说:“共产党应该起誓:再也不准整科学家和知识分子了!”二是胡耀邦下台后,有一次和胡启立谈到党内腐败,有些激动。胡耀邦走了几步若有所思,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对胡启立说:“启立你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共产党人绝不可以鱼肉百姓啊!”


  这是一个担任过执政党最高领导人的肺腑之言,而且他一直到死都致力于斯。就凭这两句话,胡耀邦足以彪炳史册!我相信有良知的中国人,读到此句,都难免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2010年,适逢胡耀邦同志逝世20年,国内不少新闻媒体及网络上都集中刊发了不少文章,介绍、追忆、怀念这位了这位为改革开放立下汗马功劳的开明政治领袖,尤以《人民日报》刊发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的《再回兴义忆耀邦》纪念胡耀邦文章最为令人关注。


  20年过去了,人们没有忘记胡耀邦,是因为共和国在长达三十年专制阴霾中苦苦煎熬,960万平方公里大地上才迎来阴云驱散见阳光大地回春的短暂时期,这些都得益于他执政的“天真”风格,才使得他执政时期是政治上最民主、开明,人民言论上能享受自由的时代。或许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说,这个名字意味着逝去了一个多么宝贵的年代。那个年代的人们健康、纯真、蓬勃向上;那个年代有文学、有诗歌;那个年代虽然清贫,广大民众却激情洋溢,对未来中国和生活怀着无限的憧憬充满信心,那个年代的关键词是:思想解放,改革开放。社会知识分子可以不必顾忌“敏感词”而开诚布公地发表讨论宪政民主、法制自由,甚至触及中国是否可以实行多党制的话题。但可惜好景不长,三十多年过去了,他执政时期至今仍被誉为“是改革开放最好的时期”,广大人民仍然遥思绵绵怀念他,纪念他。一个率性“天真”风格的执政党的总书记,却带来了历史上注定要熠熠发光时代的这个“最好”时期,引发了我怀疑中国流传已久的警世励志格言并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也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且太多时候验证了鲁迅先生《九斤老太》的那句话“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历史老人就这样和这个东方古老的国度开起了一个沉重的玩笑。当我们在品味这个苦涩玩笑时,越发感觉到,在这块家天下专制构造的瘠土上,从古到今,具有率性天真家国情怀的忧国忧民有识之士,恰恰崇尚宫闱秘谋阴险毒辣“老练”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从商殃、屈原、贾谊、王叔文、王安石、谭嗣同、胡耀邦、赵紫阳,中华民族惯于屠戳的古老祭坛上,一连串让这个民族触目惊心的牺牲品连绵不断。深刻的教训在于,在我们这个被誉为最讲人情味的国度里,“人情”二字决不可等闲视之。惯于用圣人之道来推广自己“理论”与“思想”的龙子龙孙们,擅长的就是以人情君恩手段,来极力灌输宣传“礼——仁”“政治——人治”骗术,唯有维护这种人治方式,才能让等级森严的社会秩序维持恒常不变。屈原离骚长歌,书不尽对奸邪小人的憎恶,道不完对昏君的哀怨;贾谊流不干的泪水,洗不掉其心灵上的痛苦;王叔文的吟诵,抒不出满腹忧伤;王安石的悲叹,解不开寸结愁肠,谭嗣同的绝命呼叫,发泄不了志士们的千古枉冤。我们不妨再想一想,当屈原呼叫于荒泽之际,楚人以颠狂视之,毫不解其忧国忧民之意;王叔文下泪悲怀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时,他周围的士大夫们却暗暗发笑;王安石打击豪强势力,为民松绑,却被江南百姓指猪骂狗,称为“拗相公”,谭嗣同昂首阔步走上法场,而想以此唤起黎民百姓们却麻木、好奇地堆挤在周围观看杀头的热闹。胡耀邦性格外向,活泼热情,好动多言,喜怒形于色。这在西方社会普遍被认为是领导人的个性魅力,但在中国,这种性格与谨言慎行、不露声色、胸有城府的官场风格不符,因此被党内几个大佬讥为“作为国家领导,不够稳重”,“经常从椅子上跳起来,猴子屁股坐不住”。我多灾多难的民族,你为什么只生长不苟言笑、少年老成、城府颇深的阴谋家、刽子手,为什么容不下率性天真披肝沥胆忧国忧民的急先锋?


  时下的中国,只要实事求是地分析研究,谁也不能否认是乱象丛生。由于政治体制改革至今仍在萧规曹随,既没有路线图,也没有时间表,法制建设严重滞后倒退,垄断资本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中国人民已经基本失去了对改革开放的热情和应有耐心、信心。执政党合法性和权威也受到更多置疑和削弱。整个社会充斥着浮躁急功近利朝不虑夕,人们看不到自己到前途和未来,更遑论理想主义。十几亿同胞们有钱的选择移民出国,留下的要么只能忍看朋辈成新鬼,愤懑无奈骂社会,要不就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更多的是浑浑噩噩、麻木不仁。由于言论不自由,公民社会培育遥遥无期,官民对立情绪弥漫,社会大面积的溃败危机四伏。市场经济中坑拐瞒骗无法制止,你争我夺愈演愈烈,整个民族犹如一辆开上了高速公路放开油门的风驰电掣的快车,为经济百分比增长幅度和数字,吃光了祖宗留下的,透支子孙未来的,把西方发达国家工业化的种种弊端、后遗症全盘变本加厉地照搬演示。既得利益集团奴役广大人民,千方百计榨取广大弱势群体的血汗,致使整个社会贫富差距严重。广大人民的各种切身利益权利不断遭到侵蚀、打压,人民“被”时代全面来临,精神受到极大压抑,整个社会腐化堕落潜规则盛行,拥有金钱和权力成为社会人人趋之若鹜的最高理想。人们信仰缺失、人生价值观被扭曲,道德沦丧、天怨人怒,民怨沸腾,天灾人祸连年不断,千千万万的生命无故“被”丧失。如果胡耀邦的英灵看着今天出现这样一幅改革开放的局面,听着人民仍生存于水深火热艰难困苦中地呻吟,还在不断地叹息怀念他执政短暂时期竟然还是“最好时期”,真不知他的英灵作何感想?是否得安?更引起我们深深思考的是,直接受益、得益于胡耀邦提携的现任党和国家领导人,为什么没有将胡耀邦毕生未竟的事业继续“又好又快”地推进?


  人类文明社会对时间空间存在而言,三十年不过是弹指之间,但纵览当今世界上的发达国家发展史,从弱到强,都是在二三十年间,先后崛起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我们的三十年,竟然还在怀念二十年前“那个最好时期”,那个最好时期还遥遥遥无期,两相对照,我不知道对一个整天喋喋不休地高喊“复兴“的中华民族来说,是不是莫大的讽刺。


  何路社在他的《政治韬略论》中说:面对古今中外专制、集权、人治政治下的政治权术,她使我联想起许多。我想到砍头,想到酷刑;想到连坐,想到满门抄斩;想到争权夺利,想到你死我活;想到文字狱,想到东厂西厂锦衣卫;想到游龙戏凤,想到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想到《红楼梦》中的“护官符”,想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到哀鸿遍野,想到一将功成万骨枯;想到一次次陈胜吴广式的农民起义,想到一次次周期律式的社会大动荡……更近一点,想到党内一次次路线斗争,想到高岗、彭德怀、刘少奇、林彪……想到那场十年“文革”浩劫,多少权力者、多少新贵们,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更多的普通人则无辜罹祸。以上这些只能昭示我们,专制、人治政治下的有赖于政治韬略与权术,其存在着必然滋生种种权力腐败及黑暗的弊端。这就是政治现实中政治权术“是什么”。现实在向我们发出严厉警告。


  时下的中华大地,尽管作为政权形式的封建专制制度消亡了,但悠久的封建专制制度和儒家伦理思想的浸渍,造就了利于产生新的封建专制的温床,也造就了无数贫弱不堪的平民。那些依靠血统的优势居于统治地位的人,充分品尝了在弱民头上为所欲为的滋味。那些依靠奋进而成为强人的人也更能把握住只有专断,才能驱使一批又一批畏强凌弱、在专制下俯首帖耳、而在自由气氛中便散沙一盘的百姓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方式;那些丧失脊梁的儒伥,软软的骨子里装着的尽是依靠专制以寄生的髓液,专制的管理方式——独断式、家长式、命令式几乎原封不动地铸入了每一个由人组成的社会肌体中,还在吞噬和残杀着人们的锐气和活力;成为个人生长乃至整个国家和民族生长和发展的体制性黑洞。令人怵目惊心地大的祭献场面不会再发生了,但那些小的、零散的祭献几乎无时无处都在发生:青春活力被压抑、创变新精神遭摧残,进取锐气受窒息。多么悲壮地牺牲,区区无数被祭献的肉体,带来专制的安宁,独裁的福音。如果将这些细微的祭献叠加起来,我们也许会发现,这里的牺牲远远比历代祭坛上的流血更为代价惨痛。这是无声的流血和祭献,(有时有声,但声音早被高科技手段的消音装置给抹掉了)有形的祭坛很容易让它瘫塌,但无形无声的祭献要想得到遏止,不知要花费多少倍的力量和代价。我们在回首通往祭坛的路上时,不免悲惨凄怆。凄惨的祭坛上一个个锐气十足,进取心特强的优秀人物壮志未酬身先死,多少雄心在这里飘落散尽!空留多少同胞涕泪沾襟!什么时候那壮观的祭坛不在矗立逼人,什么时候这里的流血和祭献被制止,再也不会出现凄惨悲凉的场面?


  胡耀邦在1975年送给儿子胡德平的《水浒传》第一页上,郑重抄录了列宁《纪念葛伊甸伯爵》中的一段话:“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与之作斗争的奴隶,是革命家。不意识到自己的奴隶地位而过着默默无言、浑浑噩噩的奴隶生活的奴隶,是十足的奴隶。津津乐道地赞赏美妙的奴隶生活并对和善的好心的主人感激不尽的奴隶是奴才,是无耻之徒。”


  对一个亟待摆脱专制僵化体制的民族,对每一个尚存良知的同胞,胡耀邦这段抄录,是醍糊灌顶般地反思,更是彻底警醒心灵的号角。

 


来源: 共识网 | 责任编辑:邵梓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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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西

陈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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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衡律师集团董事长兼主任,一级律师,兼职法学教授。杭州市律师协会副会长,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法律硕士导师、浙江工商大学法学院法律硕士导师、警察学院兼职教授。浙江大学中文系77级本科毕业,北京大学法律系高级法官(研究生)班结业。现为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宪法人权委员会副主任,中华全国律师协会知识产权委员会委员,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宣传联络委员会委员,浙江省公安厅法律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法学会个人会员,法律文书委员会理事。曾在浙江省公安厅、省委政法委、浙江省高级法院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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